不知道有多少的媽媽會跟我有一樣的經歷。



白天像個陀螺,忙著處理堆積如山的事情,
身邊的孩子如果一鬧,換來的可能就是一頓責罵,
到了晚上,孩子睡了,
靜下來的媽媽,想起白天對孩子的所作所為,充滿懊惱,
立志明天要重新開始,好好的對待自己的孩子,
然後,白天到了,堆積如山的事情又來了,孩子一鬧,又被責罵了。



我以前是個很會講長篇大論的媽媽,
我以前是個很有耐心跟孩子講道理的媽媽,
但,啾啾來了之後,
同樣一天24小時,我卻必須從照顧一個孩子變成照顧兩個孩子,
我不再可能花同樣的時間在金牌身上,
在時間的壓迫之下,
「好方法」不再是我唯一的考量,「能快速解決問題」彷彿變得更為重要,
快速的方法用慣了,不知不覺,就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。



每天晚上,孩子們都睡了,
我一個人在廁所洗澡,難得的安靜,會讓我沉澱下一天的忙碌,
也就是這個時候,當我再重新回顧這一天對金牌的所作所為時,會常常感到愧對。

前陣子,啾啾搬回自己的房間,老公也搬回來我們的房間,
已經跟爸爸睡了半年的金牌,沒有什麼異樣,跟他道了晚安關了房門,他就睡了,
但到了凌晨五點多,老公的被子突然被掀開,金牌就站在他的面前,說:
「我要跟你們睡在這裡。」

大人們睏得要命,沒人想要多做處理,
伸手一拉把他抓到床中央,大家就這樣繼續睡。
但隔一天晚上的睡覺時間,
跟金牌道晚安之後,我告訴他,今天晚上不能再跑到爸媽的房間。

「如果我就是要去怎麼辦?」
金牌問。
「那我就會處罰你。」我說。

金牌真的再也沒有再跑到我們房間來過,
但那一晚我在洗澡,對於自己什麼話都沒多說,直接就祭出「處罰」感到很懊惱。

如果我明明知道金牌是個講理的孩子,
到底是什麼讓我變得這麼沒有耐心?
讓我變得連好好跟他多解釋幾句每個人都要睡自己的房間都不願意?



前幾天,金牌外公來家裡看愛孫,
金牌跟外公玩著玩著,外公說2+1=3,金牌硬要說2+1=4,
明明是自己錯死不肯認錯就算了,還對外公大發脾氣,
媽媽當然不允許他對長輩這麼沒有禮貌,
一邊在廚房準備啾啾的食物泥,一邊出聲制止金牌無理取鬧的行徑,
金牌行徑沒有收斂,反而衝到廚房門口跟我顛倒是非,說都是外公的錯,
媽媽氣了,厲聲責罵他。

「媽媽妳抱我~」
金牌在完全沒有顯現出知道自己錯了的情況之下,做出這樣的要求,
我不予理會。

「你去跟外公道歉,道歉完我才抱你。」
「我不要!」
「你不道歉,我也絕對不會抱你!」
「媽媽妳抱我!」
「不可能,去道歉。」


接下來的情況,當然不是金牌就去道歉了,我就抱他了這麼簡單,
金牌又開始他的拗脾氣,他越拗,我就越生氣,我越生氣,他就更拗,
折騰了好久,金牌終於在半強迫的狀態之下,去跟外公道了歉,我也才把他抱入懷裡。

當天晚上洗澡,我又在想這件事:
「如果金牌要求我抱他的時候,我先抱他,然後再要求他去跟外公道歉,是不是容易多了?」

但是,
當妳正在忙碌著,一個腦袋已經分成好幾個區塊在同時使用時,
這種「有耐心」的答案,都得等到夜深人靜了才會想起來。

(金牌的阿理表弟,長得還真是有像!)


於是,媽媽最近一直在提醒自己:
「找回起初的耐心。」

只是,
除了耐心本身就不容易之外,耐心究竟要有多少?
程度的拿捏更是門學問。

就像我正在寫文章的現在,依然在思量著:
我究竟應該是先抱金牌,再要求他去解決問題?
還是我應該先要求他解決問題,再回饋與他愛?
我的耐心,究竟應該到哪種程度,才是孩子需要的?才是對他好的?

記得有次金牌外婆念我:
「這麼沒耐心,養小孩哪有那麼容易!」
我回了她:
「妳是過多耐心,養小孩哪有那麼難!」

祖父母對孫兒的「愛心」永遠不嫌多,
但我必須說,
祖父母對孫兒的「耐心」就真的超過了孩子所需要的。

對孩子的耐心究竟要到哪種程度?我繼續不斷地琢磨著,
但我知道,
目前的我給孩子的耐心,是少了。

在有限的時間裡,做著加倍甚至是三倍的工作,
卻依然和顏悅色,不將自己緊迫的壓力放到孩子的身上,
我告訴自己,要開始努力的學習與修正。



跟外公發生衝突那天,
在金牌的道歉與媽媽的抱抱後,爺孫倆繼續快樂的玩在一起,
快樂的模樣,彷彿剛才沒有跟媽媽大戰過一場。

隔天早上,
金牌吃完早餐之後,卻突然問我可不可以打電話給外公?
電話接通了,金牌用害羞的語氣跟外公說:
「老爺~二加一是等於三啦~」

一旁的我很驚訝,他居然會主動去提這件事情,
而且他那順服的語氣,連電話那頭的外公都很感動。

我的孩子表現得比我這個沒耐心的媽媽還要好太多了。

媽媽雖然是個神聖的角色,但不是要媽媽當神,
雖然做得不好,
雖然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,
也不要覺得驚慌、或沮喪、或絕望,
就算你做得不夠好,也不代表孩子就會完蛋了。

發現自己哪裡做不好?修正就好了。
發現今天又沒做到了?明天再重新開始就好了。

每晚睡前,我都對自己這樣打氣著:
「明天一早起來,我一定要緊緊的抱住我的小孩。」
「明天的我,一定要比今天的我再更有耐心一些。」

(回南部的大通鋪,難得全家睡一起的畫面,是我最珍貴的記憶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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